根据《长江日报》报道，最早上报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是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呼吸与重症医学科主任张继先。2019年12月29日，在收治了多个来自华南海鲜市场的病例后，该院直接向湖北省、市卫健委疾控处报告。省、市卫健委疾控处接到报告后指示武汉市疾控中心、金银潭医院和江汉区疾控中心前往医院，开始流行病学调查。12月30日，武汉市卫健委发了一个内部通报。12月31日，武汉卫健委正式（也是首次）对外发布：武汉地区发现了病毒性肺炎，患者已隔离治疗，并指出该病毒性肺炎与华南海鲜市场有关。那么，武汉市中心医院的李文亮医生是否是合格的吹哨人？

       案例事实：

       2019年12月30日下午5点43分，武汉中心医院的李文亮医生在他的同学群中发布“华南水果海鲜市场确诊了7例SARS，在我们医院后湖院区急诊科隔离”，下午6点42分，其补充“最新消息是，冠状病毒感染确定了，正在进行病毒分型。大家不要外传，让家人亲人注意防范”。2020年1月1日，武汉警方对李文亮进行了训诫。2020年1月8日，李文亮在医院眼科工作时没有做特殊防护，被一位82岁急性闭角型青光眼女性患者感染。2020年1月10日，李文亮发病，很快进了ICU。2020年2月7日，李文亮不治去世。

       法律分析：

       吹哨人源自英国警察发现有罪案发生时会吹哨子的动作，以引起同僚以及民众的注意。美国的《吹哨人保护法案》最早可以溯源到发生在1972年的水门事件，该法案意在鼓励公民（包括公职人员）通过参与到旨在维护社会公正的行动中，特别是公职人员在其履职过程中，发现存在贪腐、影响公共利益、国家安全的行为，有权以告密（包括向媒体报料）的方式进行检举。吹哨人不仅不会受到泄密的指控，相反的，法案规定司法机构应该为他们及他们的家人提供各种保护。

       在我国，吹哨人这个词被引申为使公众注意到政府或企业的弊端，以采取某种纠正行动的人。2019年9月12日，《国务院关于加强和规范事中事后监管的指导意见》对外发布，文件提出建立“吹哨人”、“内部举报人”等制度，对举报严重违法违规行为和重大风险隐患的有功人员予以重奖和严格保护。也就是说，吹哨人吹哨的前提是有人违规、自己又没有正规渠道时的非常规行为。我国的《传染病防治法》第三十条规定“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医疗机构和采供血机构及其执行职务的人员发现本法规定的传染病疫情或者发现其他传染病暴发、流行以及突发原因不明的传染病时，应当遵循疫情报告属地管理原则，按照国务院规定的或者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的内容、程序、方式和时限报告。”第三十八条规定“国家建立传染病疫情信息公布制度。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定期公布全国传染病疫情信息。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定期公布本行政区域的传染病疫情信息。传染病暴发、流行时，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负责向社会公布传染病疫情信息，并可以授权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向社会公布本行政区域的传染病疫情信息。公布传染病疫情信息应当及时、准确。”

     《突发事应对法》第三十八条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有关部门、专业机构应当通过多种途径收集突发事件信息。县级人民政府应当在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和有关单位建立专职或者兼职信息报告员制度。获悉突发事件信息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应当立即向所在地人民政府、有关主管部门或者指定的专业机构报告。”第四十三条规定“可以预警的自然灾害、事故灾难或者公共卫生事件即将发生或者发生的可能性增大时，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当根据有关法律、行政法规和国务院规定的权限和程序，发布相应级别的警报，决定并宣布有关地区进入预警期，同时向上一级人民政府报告，必要时可以越级上报，并向当地驻军和可能受到危害的毗邻或者相关地区的人民政府通报。”

      依据以上法律规定，任何个人没有发布疫情的资质，即使是正规医院的在职医生，也只能是通过正规渠道反映疫情，上报或使用网络直报系统。只有在上报的过程中，受到了本级或上一级部门的阻碍时，才有可能采取举报的方式向有权机关透露，从而受到法律的保护。同样，作为任一公民，也只有在有人违规、自己又没有正规渠道时，才可以采取向有权机关举报的行为，来进行“吹哨”，而不是自己用自媒体等方式自行向外散布。

      又结合美国吹哨人制度中的“告密”要求，举报应是秘密举报，而非私自的公开宣扬。同理，在我国《国务院关于加强和规范事中事后监管的指导意见》中，也提出要对“吹哨人”、“内部举报人”，对举报严重违法违规行为和重大风险隐患的有功人员予以重奖和严格保护。既然是严格保护，对应的也应该是秘密举报，而非大肆宣扬。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合格的吹哨人，应是对严重违法违规行为或有重大风险隐患的举报人。据此，笔者认为，李文亮医生在自己微信君发布消息的行为并非举报。

      勿庸置疑，李文亮医生很伟大，很敬业，为了医疗事业甚至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但每件事情是独立的，人的每个行为也是独立的，我们应该对不同的问题进行不同的分析，区别对待。毕竟人无完人，李文亮在微信群的直言和批露，终归还是违反了相关法律对于医疗机构及其执行职务的人员在发现传染病疫情以及突发原因不明的传染病时，应遵循疫情报告程序、方式和时限的规定。在已有其他医务工作者通过正规程序上报疫情，武汉市卫健委采取了相应措施后，其再通过自媒体公开疫情信息，理论上其不是合格的吹哨人。

      律师简介：

      吕静然律师，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法学和文学学士学位，2011年正式执业于河北渤海明达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